想象中的工廠是擁擠雜亂臟兮兮的，而她所處的環境潔凈敞亮。除了一些叉車和流水線的聲音，也就是工人們邊做著手裏的活兒邊嘮嗑著家常。

“聽說那三號線的老劉家取了個越南媳婦，才用了萬把來塊錢……”

說起國際婚姻，劉芒也甚是好奇。腳步停了停，站在那過道上看向那些接近退休還在為家裏謀生計的老人。

顏宸默瞥了那些人一眼，挑眉看著劉芒，語調上揚道，“沒想到你還對這種話題感興趣。”

劉芒擡眸看了他一眼，輕哼了一聲，“你不是說把我送到工廠就走嘛，怎麽還不回去。難道是等著廠長參拜你這個大少爺？”

剛說到廠長，身後便傳來狗腿子似的恭維笑聲，“宸默少爺，您怎麽來了？”

順著聲音看去，只見一個帶著金鏈子的中年男子笑瞇瞇地走向他們，一直到跟前停下。

顏宸默打量了他一身裝扮，沒好氣道，“我送女朋友過來實習，對了，還得麻煩你多加照顧，”他雙手插在褲側的口袋中，挺直了胸膛，一本正經地吩咐著，“這些搬運的東西交給年輕的小夥子做，線上的活還是交給老人吧。順手。讓她熟悉熟悉環境，知道每條線的日產量和總產量就行。”

“明白明白。”廠長連連答應。

突然，一條流水線上傳來婦女吃痛的叫聲。順勢望去，只見一名四五十歲的婦女慌亂地看著地上撒了一地的服裝成品，邊上還撞到了一些其他服裝。

“哎呀，你怎麽這麽不小心。”那線上的組長責備道，“還不快撿起來，輕點清楚了。”

廠長見況顯得有些尷尬，上前慰問了幾句，後回頭與顏宸默笑了笑，表示這些小意外情有可原，“這些服裝都是出口美洲的，訂單大，產量又跟不上，為了方便每個箱子都裝了兩百件。搬運起來是有些不方便……”

這條流水線上全是婦人，也就做些簡單的包裝活，唯一的男人便是組長。

劉芒看著其他線一些婦人將包裝好的箱子搬至存貨區，她不滿嘀咕著，“每條線不都有男人麽，這種搬運的活怎麽不讓他們幹。”

廠長面色一僵，幹笑兩聲，“組長是負責監督的，偶爾也會幫她們做事……”

顏宸默瞥了他一眼，沈著臉命令道，“以後這種搬運的活還是交給男職工做，大件的東西用叉車，給我提高效率。”

“是，是。”廠長連連點頭，就連那金鏈子都跟著晃動。

那廠長顯得很空閑，帶著他們走過工廠的邊邊角角，就連倉庫也逛了個遍。郊區的這個工廠紡織出口和五金出口設在一處，東邊服裝線，西邊各種軍刀扳手還有些叫不出名字來的工具。

劉芒最喜歡服裝區了，逛樣品間的時候，她都覺得自己是在逛街買衣服。好幾件她喜歡的不得了，就是尺碼大得她駕馭不住。

“你也看過了，真確定留在這裏實習？”顏宸默問道。

劉芒肯定的點了點頭。她看過櫥窗裏漂亮的衣服，可就是沒見過它們每一道工序。背面的一個小廠房裏正是縫紉區，她現在對這些工序興趣頗深。

見顏宸默妥協答應，劉芒這才下壓雙眉一臉窘迫地看著他，問：“廁所在哪兒？”

順著廠長指去的方向，劉芒並攏了雙腿快速跑過，只是在進門的兩秒鐘，她又苦著臉退了出來。

“怎麽？”顏宸默凝眉問道。

“呵呵，”還不等劉芒開口，廠長一臉不好意思道，“芒芒小姐可別在意，廠裏就是這樣。人多，衛生情況自然沒有總公司好。要不去辦公樓吧，那裏總歸好一些，就是遠了點。”

劉芒一直深鎖眉頭，憋尿的樣子甚是滑稽，顏宸默像是看戲一樣地瞅著她，誰讓她一開始不在辦公樓裏解決了再出來。他是從未進過工廠洗手間的，見劉芒寧願拉在褲子裏也不願意進去解手的誇張樣子，他好奇地走去男廁。

“唉，宸默少爺！”廠長攔都攔不下，那人幾個步子就走進了男廁。只是出來的時候，他面色並不好，逃離了十來米，趴在花壇處幹嘔了起來。

“哎喲！”廠長真是為這兩個幹凈打扮的年輕人叫苦，“這哪是您進的地方啊，管理層的人從不來這裏解手。工人受教育程度低，只知道埋頭苦幹素質差，不沖水亂扔廢紙那是常有的事。這人一多啊，保潔員一天清理兩次也不管用。”

想起男廁裏汙穢骯臟的墻面和地磚上的汙漬，顏宸默便犯惡心，想來女廁的情況也好不到哪裏去。

劉芒從包裏拿出一小瓶礦泉水給顏宸默漱了漱口，對這種情況也表示很無奈。就像鄉下一些車站的衛生間，根本連門都不敢進。

顏宸默終於緩過了氣，虛脫道：“馬上叫保潔員把所有的洗手間都給我打掃幹凈。”

廠長表示為難，“多加清理次數，他們估計又要求加薪了。”

顏宸默猛飲一口水，黑著臉不滿怒道，“那就讓他們給我滾蛋，有的是人接替他們。”

來這裏工作的大多都是管理層的家屬，即便是廠裏的清潔工該有的法定福利也有，而其他廠裏也就一個月兩三千的薪酬，沒有半點福利可言。

“明白，我這就吩咐下去，”廠長答應著，“那您自便，要是有什麽不滿意的地方，盡管來找我。”

“嗯。”顏宸默黑著臉，目光陰沈呆滯，怕是被剛才那些畫面給惡心到了。

劉芒尿急跺腳，從包裏取出一瓶香水就往衣袖上使勁噴了幾下，也不顧顏宸默阻攔，硬著頭皮沖進女廁。只是出來的時候，她險些沒被那裏的氨氣給沖暈過去。

“嘔！嘔！”

陣陣幹嘔聲引得顏宸默發笑，他雙手環胸，也不上前搭把手撫一下她的背讓她舒坦些，反倒是發出虛偽的敬佩聲，“嘖嘖，你還敢沖進去。我還盼著你尿褲子呢。”

其實有時候兩個人相處久了，連節操帶都會松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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